手机APP微博二维码

三十七

2015-06-12 15:03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知道鬼子去了南泉,郑继元持枪溜进村里,所到之处已是人去街空。他又跑进学校,学校也没个人影。忽听枪声传来,迅速钻入小巷直奔村边的树林。朱二哥听到鬼子跑远,小心地伸出头来,忽见有人过来,意欲躲避,又觉得此人并非鬼子,待定神一看,原来是继元老弟。他猛地用力跳出窖子揭去另一个窖子上的谷草,只见郑老太太就像没有知觉的木头瘫坐在里面。郑继元跑来把老太太、雪珠拉出,同朱二哥轮着把老太太背到了潘丁家里。

  柳翠挺着个大肚子迎了出来。她见潘丁没同他们一块回来便问:“丁哥不是进城去找你们了吗?”

  郑继元说:“我没见到丁大哥,如果他去了布店,估计他会同福贵一块来的。”

  陈四妮把柳翠的铺盖搬入东院,另外又拿来新的铺盖让郑老太太住在西院。一切安排就绪,朱二哥提出等潘丁福贵一到,就开个小会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小鬼子的事情,说着福贵跑来,郑继元问道:“潘大哥呢?”

  福贵说:“没见。我倒听走路的说,鬼子从南泉出来又去了张曲。”

  朱二哥说:“情况紧急,咱不等潘兄弟了。开会前我先说两句,然后再请继元老弟谈谈具体想法。”

  这时,陈四妮端着茶壸茶碗过来,雪珠说声谢谢,连忙接过。郑继元站起来接着说道:“来此麻烦大嫂,等商量完事我再和雪珠一同来拜谢大嫂。”

  陈四妮说:“谈不上麻烦,咱这里有的是地方住,虽说吃得不很好,可也饿不着。再说呢,谁愿意抛家舍业地来逃难啊,这不都是小日本给害的吗。”

  朱二哥说:“姊妹妹说得对,面对日本鬼子的来犯,大伙团结起来才是。”

  陈四妮去了里屋,她要尽尽地主之意,让郑老太太安下心来。

  外间的会议继续着:“自平津失陷,日军南下如入无人之境,大有荡平华北华中之势。面对国民党的节节败退,全国的抗日浪潮正在兴起,各地抗日武装力量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快速发展起来。就我们周围来说,北面泰安,东面泗水,其抗日活动非常活跃。”朱二哥说到这里语气变得重了:“由于韩复榘的不战而退,使得鲁南危机重重。圣公府的公爷被驻兖州的国民党二十师师长孙桐萱接走,咱们县的县长孟宪刚又弃城逃跑,结果是日军不费吹灰之力就霸占了我们的家园,你看现在是村村遭殃人人自危,惶惶不可终日。为对付鬼子的猖狂入侵,咱们曲阜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抗日武装,尽管这些武装力量有的来路不正,但由于目标明确,一致对外,他们也就成了曲阜人民的希望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曲阜邹县交界处,有一支近百人的游击队,他们组织严密,力量精干,他们是抗日力量的中坚。就在来这里的路上,我听继元老弟也想以九龙山为依托,狠狠地治他小鬼子一下,我听后很受鼓舞。我想继元老弟这么说就一定会有他的考虑,下面是否就听听继元老弟的想法。”

  郑继元说:“我先公开个秘密。几年前,我就和潘大哥一块从土匪手里得来两支步枪五发子弹,一直是东藏西掖的没敢用它,没想到他小日本来了,这枪就有了用武之地。在我寻父经商的这些日子里,我在汶上遇到了我在北平的一位老师,他叫曾启轩,后来从我妈那里知道他还是我姨妈和姨夫的媒人,也是北平救国会的负责人之一。在他开导下,我利用经商的便利条件,在沿途城镇张贴了不少宣传抗日的标语。为加强我的工作,曾老师还把福贵介绍给了我。现在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时候,面对鬼子的嚣张气焰,我们也应该团结起来用我们的方式同他们周旋。我想,既然打鬼子,那就得有个旗号,现在就我们四个人,是否就叫做抗日四团军……。”

  “等等,”雪珠插话道:“你说的是哪四个人?”

  “这不,朱二哥、潘大哥、李福贵和我。”

  “怎么没有我啊?”

  “打鬼子是男爷们的事,你把母亲伺候好就行了,再就是帮助大嫂分摊点家务。”

  “这些你放心好了,我不耽误伺候母亲,也不耽误做好家务。我是想抗日是全国人民的事,我又是师范学校的学生,抗日活动我在学校里就已经参加了,为什么我回到家里就不能参加了呢?刚才你还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,怎么一转脸就又变了说法了呢?谁都清楚在我们曲阜,乌鸦都知道结阵巡逻,何况我还是个人呢,一个中国人呢。”

  朱二哥见雪珠认真起来,笑道:“你看这样行不,咱们分两个组,一个叫武装组,一个叫宣传组,武装组由继元、潘丁、福贵和我参加,继元负责;宣传组由雪珠负责,我来协助。四团军也好,五团军也好,这只是个旗号,既然雪珠要求参加,那就是五个人的抗日组织了。”

  雪珠说:“既然宣传组让我负责,我想宣传组里还得加上我表叔。”她见朱二哥有些诧异,解释道:“就是鸿祥石印馆里的老板。”

  朱二哥接道:“你说的是鸿鹏、鸿旭吧?原来他兄弟俩是你表叔啊。这样就再好不过了,他给我们学校印过教案,我了解他,能让他参加进来更好。”

  雪珠继续说道:“我还有个意见,我觉得咱这个什么军的名称并不妥当。你想啊,咱几个只是平民百姓,对付日本鬼子也只能游击一下,所以我觉得还是叫个什么抗日游击队的好。”

  朱二哥表示赞同,郑继元也觉得这样更妥当些,于是说:“那好,有咱五个人团结抗日,那就叫‘五团抗日游击队’吧。至于让鸿叔他们印宣传材料的事,我看难度不小,危险不说,联系起来也不方便呀?”

  朱二哥说:“联系的事倒不是个问题,问题是他们住在城里,又在鬼子眼皮子底下,行动起来很不方便。不如这样,在一般情况下咱不去麻烦他,真需要印材料时由我想办法安排。我看时间紧迫,今天的会是否就开到这里。关于对付鬼子的具体方案,是否抽空再研究一次。”

  朱二哥说完,因挂念着学校起身走了。陈四妮领着郑老太太一家从西院看到东院,走进佛堂先给菩萨拜了三拜,然后打开地下室说道:“来我这里,你们尽管放心好了,这个地下室就是丁兄弟为我们准备好的藏身地方。”说到这里,她脸色一沉:“可是丁兄弟干什么去了?这都晌午歪了,怎么还没回来?”

  郑继元也不放心,他让李福贵去石印馆看看,同时将成立抗日游击队的事情给他兄弟俩通报一下,请他们给予支持,并顺便打听一下鬼子的动静。这时,陈四妮又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你看我都忘了,今天是小菊的忌日,丁兄弟到现在没回,很可能去了坟上。你们在家歇着,我去坟上看看。”

  郑继元让雪珠跟着,陈四妮不让,夹着火纸出门去了。陈四妮给夏菊烧纸除了清明、十月一,就是她的忌日了。夏菊和鸡架子的坟头都在一个潘家林里,鸡架子靠后,夏菊在前,陈四妮先给鸡架子烧了几张,又点着几张放在夏菊坟前。陈四妮看到,在夏菊坟前并无新烧的纸灰,她犹豫一下看看周围并无一人,忽听 “塔塔”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土地上由远而近,有一匹枣红大马正向这里奔来,她很快看清,马背上是个身穿黄军装的人。这年月,她见到的杂牌军多了:“这军头那军头,都是一堆赖皮狗。”她加快脚步,原路返回,大红马拦在了前头。

  陈四妮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人,这人身挎腰刀,脚蹬皮靴,一身戎装好不威风。她欲绕过马头继续前行,不料这人奸笑一声,接着依哩哇啦地说着什么。

  “坏了,我遇上小鬼子了。”陈四妮嘴上嘟噜着,心里想着摆脱的办法。

  鬼子跳下马来伸手指指他自己又伸手指指陈四妮:“你的……我的……嗯?”

  陈四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摇晃着双手冲了过去,鬼子伸手拉住,陈四妮猛地一推,鬼子脚下一个踉跄,枣红马险些跑掉。陈四妮拼命地跑着,鬼子上马追来。陈四妮明白,跑是跑不掉了,干脆原地不动见机行事。枣红马又跑到她的前面,她想夺马而逃,只见马的缰绳被鬼子挽在手腕上面。夺马困难,就夺他的腰刀拼个你死我活。主意已定,只等着鬼子靠近。鬼子牵着马匹嘻皮笑脸地回来,陈四妮以逸待劳。鬼子举起带有缰绳的胳臂近前就抱,陈四妮瞅准了刀柄伸手就夺,无奈鬼子力大,不等抽刀,浑身就被铁钳般的两只胳臂死死地卡住。

  陈四妮挣扎不过,最终被鬼子按倒在地。陈四妮已没有力气,看着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她落下了无助的泪水。鬼子要撕开她的衣服,又觉得缰绳在手腕上碍事,就从手腕上解下系到他的脚脖子上面。鬼子这一动作让陈四妮喘息片刻,她装着胳臂上举双手抱头,顺势将插在圆髻上面的银钗握在手中。对于鬼子的兽行,陈四妮假装顺从,她仰面朝天,顾不得体露寒浸的的耻辱,伸着两腿用脚蹋打着枣红大马,马被鬼子用脚牵着,它被陈四妮踢的原地打转。鬼子以为好梦即成,只顾宽衣解带。陈四妮看到,身旁的枣红大马调过来了屁股,心想,再不下手等待何时。她悄悄地从头髻下面抽出握着银钗的手,猛地一个侧身,照着马的屁股狠狠地刺了进去。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枣红马惊叫一声,随之腾空而起,拖起鬼子飞奔而去。

  看着枣红马一路扬起的尘土,听着鬼子的惨叫声声,陈四妮“呸”地吐口吐沫。她从地上爬起扣好衣扣,整整头饰,又顺手拍拍身上的泥土,骂道:“畜牲,使劲拖死这个畜牲!”陈四妮幸免于难,一路“畜牲畜牲”地骂个不停。她如恶梦惊醒,直到进了家门,才算稍稍平静下来。

  雪珠第一个看到陈四妮回到东院,她立即迎了过去,只见陈四妮身带泥土衣饰不整,心中纳闷,问道:“大嫂,您这是怎么啦?”

  陈四妮振作一下精神说道:“别提啦,我没找到丁兄弟,倒让我碰上鬼子啦。”

  一听鬼子,雪珠大吃一惊:“大嫂,您没事吧?”

  陈四妮说:“没事,是那匹大红马救了我,我估计这个畜牲拖不死也差不多了。”

  雪珠见陈四妮满脸幸灾乐祸的样子,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就没再多问,说道:“真是万幸,以后还真得提防着点呢。”

  雪珠帮着陈四妮换下衣服,又将这些衣服端到院子里洗了起来。正在西院陪着郑老太太说话的柳翠过来,听说表姐没找到潘丁却遭遇了鬼子着实吓了一跳,一见她那若无其事的样子,这才放下心来。

  陈四妮喊雪珠进屋,说道:“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,以后就是有天大的事,也不能一个人乱跑。”

  郑继元李福贵闻声赶来,看看陈四妮没事,李福贵说:“看来鬼子在曲阜已经稳当下来。我回城里,看到城门查得很严,就装着进城送萝卜这才混进去的。到了石印馆,两个叔叔正干着活,他们听说郑老板要找潘大哥连忙让我进屋。他们说,自从潘大哥帮他们逃难以后就再没去过。他们说这几天鬼子正在为矿上招工,又说这两天鬼子们去了乡下,城里稍微平静了点,他让咱们照顾好自己,没特殊情况就别进城了。对于咱组织起来对付日本鬼子的事,两位叔叔听了都很激动,他们说,小鬼子作恶多端,城里人敢怒而不敢言。还说,小鬼子都是真枪实弹,又凶恨又狡猾,对付他们得多长个心眼,可别硬来。还说,打鬼子也有他们的份,虽然帮不上大忙,帮咱们印个材料还是可以的,所担心是材料印好了出不了城门。”

  听到这里,雪珠高兴起来:“有我表叔支持,这抗日宣传的活就好干了。”说完又沉下脸来:“这潘大哥去了哪里呢,难道当矿工去啦?”

  陈四妮似乎明白过来:“这不是没可能。你这个大哥一到冬天就闲不上来,总想出去找点事干。可他不想想,现在是什么时候,真跟着鬼子干活那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啊?”

  陈四妮说对了一半。潘丁还真是去了矿上,但他不是自愿去的,而是被鬼子恐吓加欺骗强迫去的。自从鸿鹏家的女眷同邻居们一起躲进油篓墓里避难,他一直因为里面阴暗潮湿而挂念。这天一早,他想去石印馆找鸿鹏商量,不行的话就把他们接到他家来。当他进了城门,有两个鬼子向他走来,潘丁欲躲,却被其中一个拦住,这鬼子紧紧抓住他的臂膀,说出一句,那个跟着的鬼子就翻译一句,说是昨天夜里,金泉馆遭盗,有个小偷就是他。潘丁有口难辩,硬是被鬼子带进一间小屋。小屋内已有六七个人,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被说成小偷才关进来的,看看已满十人,鬼子说道:“金泉馆遭盗损失严重,你们这些人都是嫌犯。不过,皇军宽大,只要你们去矿上干上几天,皇军就不再追究了。”说完就把他们的双手捆住,再用绳索把他们串连在一起押到车上。就这样,潘丁和车上的其他人都成了鬼子的囚徒被发配到矿上。

  郑继元不知道鬼子招工背后的险恶用心,以为陈四妮说的有些道理,也就没把潘丁失踪的事情放在心上,而对于雪珠的一番话却引起了注意。

  雪珠说:“大嫂遇上了鬼子,说是那匹马救了她。我猜着这匹马很可能就是王大头家的。”

  郑继元觉得这王大头的名字好熟,就问雪珠,雪珠说:“我和潘大哥都给他家干过活,我对你说过的,你忘啦。”

  “噢,我想起来了,他们家差点把你害死,还是潘大哥救的你。”

  “没错,只有他们家才能养活一匹马。再从潘家林的方位看,那里离王大头家不远,因此我猜测,这个骑马的鬼子很可能就是从王大头家跑出来的。”

  “这么说鬼子就在王大头家?”

  “我只是猜测。”

  “走,看看去。”

  “不行,你对那里不熟,要去,我带你们去。”

  “不用你去,你把那里的情况说给我就行。”

  按照雪珠交待的特殊地标物,郑继元李福贵各带枪支抄小道直奔有楼的住家。他二人隐蔽在墙外小树林里侧耳细听高墙内的动静,听出里面似有鬼子的声音。郑继元递了个眼色,李福贵捡根木棍装成乞丐模样悄悄地来到大门底下,刚要敲门,大门轻轻地打开,一个年轻小伙子轻手轻脚地钻出门来正与李福贵打个照面。

  小伙子见是一个讨饭的,让他不要说话拉着他就跑,他们来到树林里被郑继元拦住:“小兄弟别怕,我们都是好人。”

  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

  “打鬼子。”

  小伙子回头看看背后的高墙说:“就凭您俩?”

  “不是还有你吗?”

  “我?”

  “我问你,里面鬼子多吗?”

  “只有三个,有一个受了伤躺在床上。”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我叫留金,是给这家干活的。管家带着两个太太都跑啦,院子里就剩下我和石婶没走。这些人从上午到现在,除了吃就是喝,还骑着马出去找事,这不,有个鬼子不知怎么回事差点让马拖死,现在还躺在床上呢。”

  “你恨他们吗?”

  “我恨有什么用。”

  “你愿意跟着我们干吗?”

  “只要有口饭吃有个窝住就行。”

  “那好,现在你还得回去。”

  “我可不回去了,这会儿他们正逼着石婶睡觉,我就是瞅住这个机会才逃出来的。”

  “既然你害怕,那你就回你的家吧。”

  “我没家,就是有家也不在这里。”

  “既然你没家,又这么恨鬼子,那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打鬼子呢?”

  “好吧,我豁出去啦。”

  郑继元一看留金已经同意,便一同简单地筹划了一下。

  按商量意见,留金重又溜回院里,他去厨房端壸茶水走到窗下,只听屋内的鬼子正对石婶施暴。他对着大门方向挥个手势,郑继元李福贵飞速赶来;又一个手势,二人飞速进屋。床上的鬼子毫无察觉地正在被子里作蹬,床下正在休息的鬼子见有来人迅速摸枪,被郑继元一枪托砸去,鬼子“哎哟”一声,留金趁机抱起鬼子的枪支跑了出去。两个鬼子束手就擒,另一个鬼子则伤势严重无力反抗,三个鬼子都被关进了对面的房间。鬼子大喊大叫,郑继元将门锁上,见李福贵已把鬼子的长刀、子弹以及穿的服装收敛在一起,便让他快去救石婶。

初审编辑:

责任编辑:毛德勋